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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放在荆棘床上

森中|盛在盘子里的课程

*虽然并不是为了报社但可能会有部分人感到不适



傍晚时分,透过黑色高级轿车的车窗,恰好远眺天边那轮血红的残日。

落日在海风中垂死挣扎。浪潮翻涌,贪婪地舔舐着落进海水的余晖。

光明被浪花打湿,沉重得摇摇欲坠。

最后,夕阳从云端坠入了大海,于是整个世界熄灭了。

 

中也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见身旁的森已经从小憩中醒转,倚在后排舒适的皮质座椅里对他微笑。

“中也君,准备下车吧,就快到了。”

中也有些讶异:“您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知道走到哪里了?”

森一笑置之。

司机殷勤地为二人拉开车门,传统优雅的日式乐声飘进耳中。面前是一幢风格古朴的日式庭院,两盏暖黄的灯笼柔和地映照着院中的翠竹碧草与石子路,与市中心林立的奢华酒店不同,透出返璞归真的意趣。

中也下意识地摩挲着身上崭新的和服。首领一大早就交代红叶姐,今晚要带自己同去应酬。样式传统的衣料有别于西装的简洁笔挺,换上这样具有仪式感的服饰,举止不自觉地慎重起来。他在“羊”的时候不曾遇到过能够仿效优雅的对象,现在森出现了。

森穿着色调和纹样更为沉稳的和服,向中也点了点头。

 

庭院内,身姿曼妙的和服女子将长发梳成典雅的发髻,碎步小跑着引领客人前往房间。女子柔顺地跪在纸门一旁,绘着传统图案的门扇徐徐向两侧拉开,浮现眼前的是一间宽敞的和室。做东的是有着合作关系的企业,此时满面堆笑地起身迎上来。中也注意到其他客人也穿着雅致的和服。他陆陆续续跟着红叶学了许多礼仪,但能否在这样考究的场合表现得足够得体……

众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一番之后,在和室的座布団依次落座。中也有些紧张地跪坐着,目光扫过和室一角的瓷器古玩,觉得自己活像那些脆弱的摆设一般。

“别紧张,只是吃个饭而已。”森低声道。

中也僵硬地点点头。

 

这时,纸门再次开启,似乎是服务生在预备上菜。

对面一名男子道:“听闻森先生于艺术品造诣颇深,这家店最近也新进了一件艺术品,请森先生在席间鉴赏。”他身姿挺拔、容貌堪称英俊,颇具风雅气质,俨然企业高管的模样。或许黑手党和普通的企业也没什么不同吧,中也暗想,不禁好奇起对方所指的艺术品是什么。

只听那人缓缓拍手,门外四名身着浴衣的年轻小伙子立刻抬进一张近两米长的矮桌。奇怪的是,观其手臂用力的程度,抬着的东西应当远超过一般菜品的重量。

几人将矮桌稳稳放在分坐在两侧的客人们面前。只见桌面上铺满了花瓣,一具与真人等大的偶人被置于花中,面部覆着一张绘着竹叶的面具。偶人的身上则从锁骨到大腿摆满了师傅刚做好的上等寿司。精美的食物被巧妙地与花瓣的艳丽和偶人的玲珑曲线融合在一起,偶人的皮肤更是极为仿真,看上去光滑细腻得犹如真人一般……好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客人们发出惊喜的赞叹声,先前那人笑道:“请森先生为我们今晚的花魁取下面具。”

服务生膝行过来,奉上一柄小刀。森拿起小刀在面具一侧轻轻划下,细绳顿时垂落。自有人撤去面具,露出偶人巧夺天工的模样。

真是大手笔,为了增添饮食的意趣,居然定制这样逼真的偶人……中也在心里感慨着,好奇地朝偶人的面部望去。

越过托在竹叶间的寿司,他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躺在那里的不是什么仿真人偶,是…“羊”的孩子。

 

“中也君?”

和服衣袖被人用力扯住时,中也猛然从大脑如遭雷击的空白中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离开了座布団,就要将那少女从生鲜食材独特的腥气间拉起来。若不是森在旁扯住他,自己恐怕已经把矮桌掀翻了。

“森先生,怎么了吗?”

对面的客人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森鸥外随行的少年忽然变得脸色惨白,正要挣扎着站起身。

森镇定地对那人回以微笑,暗暗将中也按回座位:“没什么,阁下展示的果然是一件出众的艺术品,连我的部下都深受震撼,迫不及待想要靠近些看看。”

对方宽容地笑看着中也,因这道盛宴得到了认可而骄傲起来:“年轻人嘛……该说真不愧是森先生的部下,具备这样的鉴赏眼光……请您到这边来看,相信花魁姑娘得到了您的夸奖也会荣幸的。”

中也僵直地跪在原处,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谈话。靠近他的是一截白玉般细嫩的腰肢,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美的光晕,不可谓不美,可他欣赏不来——他要以怎样的心情去欣赏她?欣赏一个曾经爱笑爱打扮、有点小虚荣小嚣张,此刻却被脱光了衣服当成寿司盘的女孩子……

“中也君。”森在低声唤他。对方那句“到这边来看”,不是说说而已。

脊背涔涔地冒出冷汗。中也艰难地抬起头,望见森暗红的眼眸。

森用极轻的声音命令道:

“这是你的工作。”

“……是,首领。”

 

中也比被寿司埋葬的少女更像一具人偶,被众人的目光一寸寸压倒在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庞一旁。他无论如何不愿去看她的脸,却不得不对上那双眼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长睫浓密的双眼只在必要时轻轻地一眨,其余时间都平静地望向天花板。那是两潭死水,灯光落进去即被吞噬,她“看”见了中也,但那双眼睛却仿佛属于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无人注意中也跪在少女身旁的姿态比起欣赏更近似与祭奠。灯光自他的头顶投下阴影,再落到少女白皙的面颊上,变成狰狞的伤口。

 

胸部摆放着的寿司已经被人取下,对方却恬不知耻地用筷子去夹那淡粉色的部位。

有着一副好皮囊的男子向其他人品评道:"现如今,这样漂亮的粉红色可是不多见啦!白里透粉,只有未经玷污的女孩才能这么干净……"

众人暧昧地笑出声来。有人说着“浇上清酒会不会更具有光泽呢”而将酒盏里的残液泼在小腹上,溅起又一阵只有男人才具有共鸣的笑声。

被毫不客气地戏弄着、评判着,少女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字、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中也。

她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只盘子、一件物品、一道盛宴。

中也低垂着头,双拳被攥到发出清脆的响声。

终于,客人们注意到还有人没有加入推杯换盏的欢愉。

“那位小哥……是姓中原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女的眼神似乎闪了一闪。

有人绕到中也身边,笼络似的凑过来。

“中原先生似乎什么都没吃啊,该不会是觉得这位小妹妹不够漂亮吧?”多灌了几杯酒后,凑过来的人言语渐渐露了本性。

中也眸光一冷,骤然抬手就要揍在对方脸上。然而有人比他更先一步预料到这种情况,忽然捏住了他的肩膀。

“首领…!”

森揽过竭力克制着悲愤的少年,将筷子递进他的手中。

这是你的工作。

筷子被捏得快要折断,手指在绝望地颤抖。

你的工作。

中也紧紧闭上眼,夹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寿司。

 

客人们的欢声笑语直延续到将近午夜。众人离开和室时,那具雪白的娇躯依然躺在房间正中。整整四个小时,她连手指都没有活动过一下。光洁的皮肤如今被残酒和酱汁污染得一片狼藉,不复之前的洁净。

太阳下山之后,世界就熄灭了。

 

汽车快要抵达熟悉的大楼时,车子忽然调转方向,在不远处的街侧停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照着从车内走出的两道身影,少年的表情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悲伤。

“今晚的月色不错,中也君陪我散散步吧。”

森仿佛没有看到那双眼角泛红的眼睛,淡然说道。

两人并排在深夜的长街徘徊。和服的衣摆被夜风吹拂着,街灯拉长的影子偶尔重叠在一处,相互依赖一般。

“那位小姐,是中也君认识的人吧。”

森的语气没有责怪或是不满。

“…对不起…”

“越是行走在靠近黑暗的地方,越会见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森像在叹息似的低声说,“中也君后悔了吗?”

中也沉默着,听到夜风里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

“虽说像这样的组织不会允许成员活着离开,但中也君是个例外。如果感到后悔,接受不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我不会阻止你。”

“中也君想问我为什么留在黑暗里吗?听起来或许会令你惊讶,但我是怀揣着要‘建立起夜晚的秩序’这种想法而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太阳落山之后,这座城市被混乱和罪恶腐蚀着,总要有人主动迈进夜里,试着改变这一切。”

森在月光下露出了近似苦笑的神情:“以组织现在的力量来看,要达成这样的目标还要很久。不过,中也君的加入让我觉得信心大增。该说抱歉的是我,突然把你带到那种场合去,结果把重要的战力吓走了啊……”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楼渐渐近了。唯有楼宇边缘闪烁的暗红色灯光忽明忽暗,追随着二人相互贴近的身影。

确切说来,是中也向森贴近的身影。这样的深夜尚算不得寒冷,但男人的体温仍安抚着他。

“首领……我并没有说要离开。我只是不知道……”

中也的肩被轻轻地拍了拍,然后搂向怀中。

“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时候,就看着我吧。”

我会是你的方向。

<end·阅读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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