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放在荆棘床上

【夏五】探病的Omega撬了我家门锁

*新人入坑交费文。本来结尾是一刀，想想今年还有个考试，于是把刀删了，考试求过！

 那天下午，我从任务地点出来，脑子里许久地回荡着扭曲的幻象与凄厉的尖啸声。拣了电车最角落的位置，额头抵着前排座椅。粗糙的触感令我略感踏实。

 “那个……小哥你还好吗？”

 手臂突然被人轻轻戳了戳。不知何时上车的乘客。学生模样，穿本市普通高中的制服，眼神透着善意和天真。

 他从衣袋里掏出小指长度的玻璃瓶：“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需要‘糖水’？”

 我顿时明白自己又被误会成Alpha了，不由得捏捏眉心：“谢谢。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略一思索，又补道：“其实我是Beta。”

 对方尴尬而礼貌地笑笑。这样的场景我已司空见惯，因此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可言。

 当个Beta不是坏事。它使我保持冷静，时刻自省。对于一个想做些什么的人来说，这是很舒服的状态。

 但是……

 从身边来看，还是渴望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的人更多。那样的性别容易带来“刺激”的感觉，悟是这样说的。他为自己的分化结果欢呼雀跃，同时对我报以深深的同情。

 “这多——遗憾！Beta永远都体会不到被信息素和**期折磨的疯狂和快乐！”他一脚踏上课桌，布教般夸张地朝我张开手臂。

 “那称不上快乐吧。”我瞥见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遂扯他的裤脚，“我也并不打算为什么人疯狂啊。”

 悟还在不知死活地演讲，全然不顾身后愈发接近的阴影：“也是啦，像你这样的人，就算疯狂起来，脸上也一定不动声色……好痛！”

 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在我身边坐下来。

 下了电车，我没有往高专去，而是径直回了家。三四点钟，太阳还高高地悬在天上，但屋子里已经渐渐转暗了。我躺在沙发上，视线不带任何目的地追逐着墙壁上的光斑。近来我常挑家中无人的时候这样躺下来放空。这段时间我变得很忙，但疲劳感似乎超出了应有的程度，好像每完成一个任务，就有一缕弯曲的麻线钻进心里，最后绞成大团大团的线疙瘩，沉甸甸地。我想找个机会把它们好好理开。

 挂钟呆板地敲击着。我盖住眼睛。该回高专去了。用去大半天、圆满完成那个恼人的任务不代表我可以彻底放松和休息。人手永远紧缺，能者多劳是每个人该恪守的信条。

 总觉得提不起劲来。

 我微微叹气，再躺一分钟就……

 【咔嚓。】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咔嚓、咔嚓。】又接连两声。什么东西在撬动门锁的声响。因房间过分寂静而被放大到刺耳。紧接着门锁清脆地咔嗒一响，那人拉开了门。

 “Surprise！限定只在盛夏出现的珍藏版圣诞老人带着超难买的蜂蜜巧克力爆浆蛋糕来探病了！坐在沙发上的夏油杰小朋友已经惊喜到说不出话了！”

 撬门入室的不速之客大手一挥，装蛋糕的袋子因着惯性向我的脸撞来，浓郁的甜香满溢。

 悟将袋子往我怀里一扔，纵身跃上沙发扶手，捧脸道：“嗯？不惊喜吗？今天的蛋糕可是店庆特别款，我只不过晚到了两分钟，就不得不摘了墨镜对排在前面的小姐姐好话说尽才买到——”

 我终于憋不住笑：“我去泡茶。圣诞老人，把帽子摘下来吧。”

 他也跟着笑，摘下那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红色尖顶圣诞帽丢在桌上。

 我端着茶盘回到客厅时，悟已经把蛋糕取出来，正在认真地切块。一抹奶油沾到手指。他抬手吮去。完完全全的孩子气。桌子上分明有纸巾。我将茶放在悟面前，他则把蛋糕推向我。我配合地坐下。

 “开动吧开动吧！没有第三人知晓的下午茶！”悟兴致勃勃。

 奶油缓缓地融在口中。悟偏爱这家店的甜食，我沾光品尝了不少。但是……今天我更在意的是：

 “为什么说是来探病呢？”

 “嗯？”他从墨镜上方看我，目光狡黠，“说是病也没错吧，你最近看上去总是很疲惫啊。”

 “啊……”我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忙碌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悟作为强大的战力，也同样肩负重任。但他依然保持着容光焕发的模样，愈发佐证了他的强。而与之形成对比的，便是我的弱。因此，我能作出的回应就只有岔开话题。

 “会不会有人的信息素是蜂蜜巧克力蛋糕味道呢？”

 我的疑问突兀且不合时宜，但悟并不这样认为，马上托着脸庞思考起来。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有的吧。体检的时候闻到过草莓冰淇淋味道的信息素，食物系不罕见呢。”

 “不会想吃掉吗？”我微笑着。叉子在我那份蛋糕上横竖各划两道，切成好些小块。

 “真色的说法。”悟眼疾手快，忽然戳向我的盘子，说话间已经夺了一块塞进嘴里，“不过通常来讲，都是Alpha更想吃掉Omega。我的话……”

 他得逞地冲着我笑：“只要吃到你盘子里的蛋糕就满足了。”

 他的嘴角，沾到奶油了。

 “我从来都不跟你争。”我说。我看着那抹奶油的弧度逐渐拉长。他在笑，他好像是发自内心地开心。

 “你闻到了吗？”悟忽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我的指腹被这种神秘感微震，指尖麻酥酥的。

 “闻到什么？”我的思绪被他打断了，才意识到自己正压着他的唇角，拭那道细细的白痕。

 悟若有所思：“果然，Beta的话感受不到啊……”

 我反应过来：“你是说信息素？你的吗，现在？”

 他似笑非笑，偏过头舔了舔我的手指。

 天太热了。

 事实上，这一刻我明白了，奶油会蹭到他的手指绝不是偶然，会沾到嘴角同样不是。但我无法按照常人的心理去揣测悟，我过于了解这个人，他行事永远有一半是出于“好玩”之心，所以许多时候几乎到了恶劣的程度。譬如现在。

 我确信他完全懂得自己在做什么，他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了。

 我们能成为挚友和搭档不是偶然。有时会斗嘴抬杠，会小打小闹，但悟总是说，我和他在一起是最强的、甚至是完美的。他对此很骄傲。

 “你能接受一切有趣的事情。”他这样形容我，“大多数人做不到这一点，他们觉得什么都很无聊。”

 从对老师恶作剧到切橡皮当骰子，这些都是“有趣的事情”。逃课坐在长堤上吹泡泡糖也是。万圣节扮成鬼怪的样子去上课也是。两个人满头满身的鲜血、背靠背站在暴雨里也是。悟的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他这一生都不会停止对趣味的追求吧。

 所以，他才会高兴自己是个Omega。对他来说，有趣的事情又增加了。

 以Omega的身份，对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Beta好友，说是捉弄也好、挑逗也好，想必也是有趣的事情吧。

 “我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逐渐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隔着镜片，他的目光模糊不清，我的神色却一览无余。我突然浮起隐隐的恼火，抬手扯下他的墨镜。

 碧蓝的双眼像他的笑容一样闪亮着。我不住向后倾倒，直到彻底躺回到那张沙发上。

 悟依然是每次提议“有趣的事情”时的那副表情。

 “你想做吗？”

 我忙着解开两人的衣扣时，悟一直在笑。他又一次赢了。他的提议我每一次都赞成。他的选择永远都是对的。我从不反对，或许是我也喜欢他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又或许是我喜欢他。我是个Beta，人们很容易把这当成我可以和悟一起出任务而不被担心的理由，好像人类是先有性别再有感情。

 他抱住我。我们两人都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悟的手指向窗外。薄荷。我又看了一遍他的眼睛。有人说那叫薄荷绿。我的脸颊贴在他颈侧，深深嗅着。只有干净的少年气息。我回忆薄荷的味道。清凉的、沁人心脾的。我啃咬他的皮肉。他不笑了，也不看我。我捉住他的手，执拗地穿过彼此的指缝。我们不是第一次握住对方的手，但这是他第一次把我握痛。细汗沁湿着他的额头，那张向来为“有趣的事情”而弯着唇角的面容被撞碎了。

 至此，今天折磨着我的那些幻象终于从我脑海中淡去了。一幕幕尽是我熟悉的人临死时的模样。最清晰的一张脸是悟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半滴血污，但却写满了如坠地狱般的绝望。那绝望的来源，是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令他伤痛至此，望向我的那一眼令我无法相对。

 而此时，是他不肯看向我。我扳他的脸，触碰到的皮肤滚烫。好不容易转过脸来，他又低垂了眼帘，用那羽扇般的睫毛遮挡住目光。

 “谢谢你来探病——”

 我吻他的眼睛。

 后来有一次我路过一片田野，看到有薄荷摇曳其中，遂摘了一片叶子在指尖摩挲。那特殊的香气残留在手指上，不知怎的勾起了那天的回忆。

 那天晚些时候，我叫他起来，说该回学校去了。

 悟说：“我们现在先不要出去比较好哦。”

 “……怎么了？”

 他笑得肩膀都在颤。

 “你身上都是薄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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